我在外面游荡了很久，却不知道去哪里。

我也想过去死。

可是我自私我怯懦我害怕，我不想就这样孤零零死去。

我还没有吃过香甜的冰淇淋，没有穿过漂亮的公主裙，没有牵着爸爸***手去过游乐场，没有一家四口拍一张整整齐齐的全家福。

我只是想有个家，只想好好的活着。

这样，也不行吗？

沿街乞讨的流浪汉看到我一个小姑娘这么晚还在游荡，***笑着朝我招手：“小姑娘啊，这么晚还不回家，叔叔这儿有吃的。”

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，吓得面无人色，飞快地往家跑去。

楼道很安静，家家户户的灯都灭了。

爸爸妈妈妹妹都睡着了，他们没有人等我，也都忘了我还没回家。

或许，他们就希望我从此以后不要回来吧。

我抹了把不争气的泪水，才小心翼翼的开锁进门。

屋子里黑漆漆的，只有我像个隐形人穿过客厅，月光透过窗户缝隙，在我身后留下一片触不可及的光芒。

我连夜洗了身上的校服脚上的破袜子，布满冻疮的手浸在冰冷的水里，肿痛不堪。我用力地拧干再拧干，只希望明天穿上的时候能不那么湿。

可是第二天早上，校服还是又湿又冷，我咬牙穿在身上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。

幸运的是，湿冷的校服下午时就被我用体温捂得半干，洗过的校服和袜子没有了臭味。

只是放学的时候，不知道为什么头有点重，鼻子也堵堵的，喉咙又痒又干。

我有点想睡觉，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。

奇怪的是，今天的家里很安静，并没有向以往一样传来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欢声笑语。

我推开门，看见爸爸妈妈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，而妹妹正坐在一旁委屈地抹着眼泪。

爸爸一看到我，暴怒地抄起手边的遥控器向我扔来，我来不及躲闪，遥控器砸在我身上。

“你说，你为什么要偷小妤的手表！”

“手表呢？交出来，那是舅舅特意买来送给小妤的，”***声音既愤怒又失望。

宋妤哭得更大声了。

“呜呜呜，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手表，那是舅舅送我的。”

我身子晃了晃，惊恐地辩解：“我没有偷，不是我拿的，”我连宋妤的手表都没见过，更加不可能偷啊。

可是爸爸更愤怒了，“谎话连篇！如果不是你偷的，家里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，除了你还有谁！”

妈妈恶狠狠地要搜我身，尖锐的指甲刮过我的冻疮，刹那间血流如注。

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“就是她偷的，就是她就是她！她又脏又臭还是个小偷，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姐姐，我不要她做我的姐姐！”

妈妈气冲冲地冲进我房间，将我的被子桌子掀得底朝天却一无所获，又气急败坏地扯下我的书包，将里面的东西扔了一地。

“你说你把手表藏哪里了！你还读什么书，读这些书有什么用，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！”妈妈说着就要去撕我的课本。

“不要——”那是我捡垃圾省吃俭用忍饥挨饿才买的课本啊——

可是来不及了，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课本化作一页一页碎纸散落在地。

“不是我偷的！”我嚎啕大哭，我第一次那么生气，那么无助，那么绝望。

为什么宋妤说什么你们都信，却不肯听我说一句话。

为什么家里东西不见了就是我偷的，妹妹在睡觉时我在干活妹妹在玩耍时我在学习，我那么努力地讨好你们，可在你们眼中我还是如此不堪！

“啪”地一下，爸爸忍无可忍抄起烟灰缸朝我砸来。

我没有躲，任凭坚硬的烟灰缸将我的脑袋砸得血流如注。

“让你狡辩！你还敢狡辩！我们生你养你供你吃穿供你读书，是欠你的！”

眼泪和鲜血糊满了我整张脸，这一次我没有道歉也没有退缩，只是倔强地一遍遍重复：“不是我偷的，打死我也不是我偷的，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报警。”

妹妹看我态度如此坚决顿时慌了神，她也嚎啕大哭起来，嘴里含糊不清地抽噎着：“就是她偷的我看到的，我都看到了。”

爸爸握紧拳头，“撒谎精无药可救，你妹妹难道还故意冤枉你不成。”

妈妈气疯了，以不可思议的力气拖着我的手，将我整个人向屋外拖去。

“你给我滚，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。让你欺负小妤，你滚啊，再也不要回来了。”

“不要，不要妈妈，”巨大的恐慌一瞬间占据了我的所有。

我不想没有家，我不想做孤儿。

“爸爸妈妈，都是我的错，原谅我，都是我的错，我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

我不倔了，我认错，你们说是我偷的就是我偷的，别赶我走。

可是妈妈根本不理我的哭嚎，只是一个劲地将我拖出门外。

我抓地抓桌子抓门拼命抓住我能抓的所有东西，却根本抵不过妈妈怒火之下的力气。

她将我拖进楼道，注视我的双眼宛如恶魔。

“宋月，我宁愿没生过你，你为什么还要回来，你就应该让人贩子拐走死在外面！”

恶毒的话宛若惊雷一字一句炸在我耳边。

妈妈，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？

原来，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再换回你们的爱。

原来，你的身边有了宋妤便再无我容身之地。

原来，从始至终，我都是多余的。

我就应该在七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死掉，就应该偷偷逃走被毒打的时候死掉，就应该在养父喝醉酒拿酒瓶砸我的时候死掉，就应该在干农活时摔进田里死掉，就应该被野狗追着跑的时候死掉，就应该在养母扔掉我的那个晚上死掉。

刺耳的尖叫声在我耳边响起。

邻居听到动静出来，看到我倒在地上，拖行的走廊上留下长长的一串血痕。

“作孽啊，”邻居惊叫着。

我却听不见了，视线渐渐模糊。

爸爸***脸在我眼前渐渐消失。

我想这样也很好，死了，就再也不会痛了。

小说《月儿弯弯从未圆满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