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后传来锦缎摩擦的窸窣声，他才敢抬头望向窗外。

武德年间的月光比史***载的更清冷，将窗棂上的螭龙纹投在青砖地面，像极了前世在碑林见过的玄武门遗址砖纹——那些被鲜血浸透的砖纹，此刻正被他踩在脚下。

当第二波呕吐感袭来时，李成终于注意到床榻内侧的暗纹：三簇并蒂莲图案以极细的金线绣成，正是隋皇室宇文家的徽记。

这个发现让他后背瞬间绷紧——郑观音作为隋观德王杨雄的外孙女，嫁入东宫时带入的陪嫁里竟藏着前朝皇族的符号，而三日前突厥使者献给李渊的贡品上，绣着的正是同样的并蒂莲。

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在枕巾上，他突然想起李世民昨日在临湖殿设宴时，袖口露出的突厥狼头纹饰并非偶然，那是***厥始毕可汗亲卫的标志。

殿外突然传来靴声，沉稳而有节奏，是五品以上武官特有的牛皮靴踏在青砖上的闷响。

李成扯过锦被盖住颤抖的身躯，余光瞥见屏风后郑观音的月白色裙裾掠过。

茜纱衬裙上的双鸾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那是只有隋皇室女眷才能佩戴的纹样，与今日午时裴寂在玄武门密会突厥使者时所穿的官服暗纹完全一致。

“二郎深夜造访，怕是为了明日的朝会？”李成倚着凭几坐起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《韩非子》烫金书脊上的蟠龙纹。

当李世民带着夜露寒气踏入殿内时，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靴底的黄土混着竹叶碎屑——那是临湖殿后竹林小径特有的红壤。

而今日申时三刻，正是裴寂在那里与突厥使者交换密信的时刻。

“渭水之盟......”李成刻意将尾音拖长，看着李世民握杯的指节骤然收紧，青瓷茶盏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。

这个在史书中光芒万丈的天策上将，此刻眼中闪过的震惊如此清晰，让李成想起前世在会议室里，当他指出上司剽窃的方案存在逻辑漏洞时，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。

不同的是，此刻茶盏中飘着的，是他今早特意让典膳署更换的明前龙井，而非李世民惯常饮用的突厥砖茶。

子夜的佛堂飘着细雨，裴寂踏入时带起的龙涎香比往日浓烈三分，李成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手中的念珠——第九颗檀木珠的修补痕迹比记忆中更深。